那就是她，那就是你，那就是我……

一双浓浓的大眉映衬着浓黑的眼睛──这是我终于见到真面孔的小楠!他洁白精致的牙齿显现在一张健康帅气的脸上，怎么看怎么与他的故事判若两人。我不能相信我的眼睛，在我的脑海里，他该是个小脸儿白净、瘦小枯干的男孩儿形象。可他明明用一只被太阳烘烤成深棕色的大手，搂着怀里矮他一头的漂亮姑娘：我从前的战友陆瑶，他当时的女友、后来的“妈妈”叶小茜。

她看见他的照片却是另一副神情，平淡中隐藏着苦苦的无助，深情里裹含着淡淡的伤悲。

我感觉她谁都爱，不是花心，而是投入，全身心地投入──只要你给她时间，只要你拥有适合她爱的条件，以她的那种心理和性格，你就会随着她的灵魂和肉体，搅进一场如火如荼的故事里。你若能享受，她比你更开怀。

这是一种带有“人生体验式”的“超级浪漫”女孩儿，这种女孩儿一旦真的出现在你眼前，她那美丽快乐的容颜，她那不俗的修养表现，多好的男子汉，也难以把持，你不能说你就完全不喜欢她，因为她是那么真诚……但恰恰这样的女孩子，反而更需要帮助，因为她的生命实在承受不了她一再制造的“故事”。此刻，我已不完全把她当成我曾经的“战友”，旧有的“恋人”，小楠的“妈妈”，我把她当成一个女人，一个我十分尊敬的真诚的朋友，一个我心灵里的小妹妹，一个和我所有用户一样亲切的需要帮助的友人。

“你看他有多大？”她两手抱着我的右胳臂，把脸靠我肩上说。

我不动声色：“我看不出来，你告诉我吧。”

她抻过头看看我，又回复原样，继续对我手中的照片说：“你那么有经验，猜猜。”

她是单纯得和从前一样，总爱做梦！我真想对她说，我都知道小楠的下落，我还不知道他的年龄？可我不能操之过急。

于是，我不温不火，还是那种低沉的声音：“看不出来。现在这帮孩子发育得太早，背着书包骑个破车上学，弓着个腰，再戴副高度近视镜，晒得黑黑的，跟个小老头似的，你说他到底有多大？”

她不说话，眼睛不笑嘴在忍着笑地看着我，憋不住后终于扑打过来：“你好坏呀你石英君!”

“我坏吗？”我双手抱头遮挡一气后，笑着看着她，决定震动她一下，“你信不信，小楠给我打过电话。”

她转头看着我，愣愣地：“不可能。真的吗？是真的吗？他真的给你打过电话？”她的眼圈说红就红了。

“这世界真是小，都叫我碰上了。现在，你是不是该进入正题了？”我又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问她。

“什么呀？”

“故事呀，你的故事呀!”真没办法，就因为她过去跟我的关系，我们彼此还都得端着，真累!换别人，早就说个没完了，用得着我问么？

她轻轻起身，往卫生间里走去。

我再次拿起小楠的照片端详着，犹豫着将不将他的真实情况告诉她。在我的印象中，他一定瘦得可怜，鼻子尖尖的，小脸儿蜡黄，跟吸大烟似的，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只有那头潇洒的头发，黑黑长长的，他抱把吉他在昏暗的霓虹下唱歌，偶尔，他能碰到个喜欢他这种模样的“款姐”，把他带到一所富丽堂皇的别墅。他完事儿后或许会得到一大笔够他交一月房租和治病的钱，然后再继续去寻找这种机会……

我想着想着，不由得好像自己在这样生活一样地忧伤起来，眼泪渗出了眼框，一种什么样的旋律袭扰心头，像水一样地畅然流淌。我真的在为他落泪，我真的想帮他，他就像我的小弟弟，含着不屈的眼泪看着我在听他歌唱。看见他的有心人一定会听懂，他心里有无数的歌，他眼里有无限的泪……

她从卫生间里走来，好像洗了把脸，皮肤潮潮地泛着光。见我眼角闪着泪星，她迟疑地看着我，然后叹口气在我身旁坐下：“怎么了？”

“没事儿。我挺喜欢小楠的。比我帅，比我刚强。我看他照片时就想起我小时候，荣耀得很，一身只争朝夕的劲头儿！现在不行了，老啦!”我看着她的眼睛，真诚地补充道，“真的老啦!”

她转回头若有所思。

我放下照片，拿起香烟看着她递她一颗说：“喏，薄荷的。”

她吸起来，没两口又捻灭：“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我不爱他爸，爱他!”她两眼死盯着我。

“为什么？”

“不知道……”

“现在还爱吗？”

“你说呢？”她反倒用那种眼光看着我。

我双手抱胸，低头向上看着我自己快速眨动的上眼睫毛。

她又拿来一打的相片，递给我：“都是那年在香山照的。”

“你原来结过婚是吧？”

“那当然!”

“他是干什么的？”

“和你一样，”她看着我，“当兵的!”

“有钱吗？”

“穷光蛋。”

“那一定很帅？”

“是的。”

“过得没劲了？”

“也许。”

“哪儿不好？”

“哪儿都好，就你当时那样：假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