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一】
　　这是我第一次将他反锁在浴室里。以一种穷凶极恶的姿态。趁他洗澡的时候。
　　他用力地砸门。大声地喊我的名字。一会儿唤我老婆，一会儿唤我宝贝儿。
　　一身的酒气、风情和尘世历练出的从容不迫，带着我无力遁逃的宿命气息，穿过浴室的门。
　　浩浩荡荡地涌向我。
　　那一刻，光阴停住，背景脱色，月光一寸一寸碎裂。
　　唯有客厅里的花，艳得萧杀，开得奢靡，美得不依不饶。
　　没心没肺的馨香，将我的世界熏染得又荒芜又狼藉。
　　我把自己陷在沙发里，对着一瓶饮品，一盘甜点，灰头土脸表情空茫，一阵穷吃穷喝。
　　爱情，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事。另一个人，只负责配合便好。
　　吾辈现在是喝了金汤力和铁观音之后的疯癫状态。
　　所以，我让你待在浴室里，你好好待着就可以了，吵什么吵！
　　【二】
　　那一夜，时间很长，好像天长地久的慢舞。时间很短，仿佛刚刚起舞就已经终场。
　　我的心里酸酸软软的，状似破了一个洞，深不见底。
　　我总是恍觉听见了午夜的风从我的身体里穿过时发出的潇潇悲鸣。
　　我和衣窝在沙发里，发了一顿无谓的呆，几点钟睡着的，我已经不复记忆。
　　我做了一个极长极长的梦。
　　我梦见我卑微而惆怅的青春，我静默而热烈的年华，滑溜溜轻飘飘地消散成蛮荒末世里的一抹绝色。
　　再也没有翻盘的底气。
　　【三】
　　我醒的时候，暗夜欲尽未尽，所有悲喜都成了身外之物。
　　我忽地坐起，光着脚就往楼下跑。
　　因为长时间哭过，我的脚步凌乱而蜿蜒。我感到头晕眼花，虚脱到不行，几欲从楼梯上纵身摔下去。
　　终于趔趔趄趄捱到浴室的门口，我用钥匙开门的手都有些不听使唤。
　　拉开浴室的门，我一眼便撞上他哭笑不得的脸。
　　他披着浴衣坐卧在浴缸的边缘，斜靠着暖黄的墙壁，神情散淡而疲惫。
　　他说，去给我拿烟，你想憋死我！
　　那一刻，我真想大耳光结结实实打自己一顿。恨不能自己时年八十八了，心脏病发直接死给他看。
　　我跑着去拿烟。又拿毛毯，胡乱地围在他的身上。还去厨房里煮粥，切香肠。
　　一边偷眼看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便跟在我的身后，笑得又邪又贼。
　　他说，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会下厨房了啊？难道愚人节还没过完吗？
　　难道彗星要撞地球了吗？难道奥特曼要来打中国小怪兽了吗？难道2012年提前到来了吗？
　　然后便揽住我，轻嗅我的发香。彼时，我已忘了我之前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为什么破事，跟他争执起来。
　　我只是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唇会不时地掠过我的发丝。宠溺的味道。
　　我想，这味道就叫做暮暮朝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