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下旬,正是绿之葳蕤、花之妖娆的好季节。我步入血液科躺在18床住院的那天,面色蜡黄,身体轻盈得像片叶子,放佛随时有被风卷走的可能。临床阿姨的假发孤傲地伫挂在床头,她所剩无几的发丝兀自秃露着,苍白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无精打采的扑闪着,喉咙里不断发出恶心反胃的“呕呕”声。整个房间气氛凝重、肃静。
气候异常的闷热,住院的病人,无一例外地做了那近乎残忍的骨穿术。大夫面带浅笑,轻松自然,纤细的手握着粗大的针头狠刺进病人的骨头内。她们看惯了痛苦与死别,这是她们的职业。不时会安慰病痛者一两句,这点很重要,就像黑暗里突然抓住一同道的手,是勇气,是力量。
我的化验结果出来的那天,我迫切的眼光,换来主治医师一字一顿的回答:“反正不正常。”自认这几年的修身养性,有了渐渐地迷上一朵花的美丽;对一颗杏果独自垂怜的雅性;贴近四季青黄葱绿的淡然,聆听大自然交响轮回的静谧;禅念每个细小生命的玲珑。淡看了情欲繁杂,内心是平静且温和的。但还是脆弱的眼眶濡湿。
隔壁病房的病友凌晨两点永远平静地离开了,加深了我惶恐不安地揣测。虽平素把无常看做像浑然的水溶于水,但被无常直视着的时候,一刹那的恐慌过后,就会静下心来垂涎那些平常,就像病区楼下的花园里恬淡的午后,石榴花的红凛冽绽放;高大杉树下浓郁的阴凉;阴凉下洗衣工在清点着病人用过的床单,幽静安然。
临床阿姨60多岁,已经是第五次住院了,化疗药物刺激着她脆弱的肠胃,食欲低下。她气息微弱地说:“我这次出去,就再也不来了。”我希望她痊愈不再回来。“我是这里的老病号了,许多这里的病人我都认识,不来的,都许是走了。”我愣怔半响。喟叹生命的无常竟是如此的残酷。
她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生命定像楼下的石榴花一样红火过、芬芳过。如今,繁华过后,面对凋零坦然的娴静。经历异常的殊途,能平常、健康的活着是何等的珍贵,就像黄昏的那一抹橙红,平淡且绚丽着。
住院部的后门有两条道,左拐是太平间,右拐是医院的营养灶。若能品味酸辣苦甜,而不反胃是件多么幸福的事。生与死在这里简单明了,有多少生命的芬芳就此衰落;有多少康复和健康的人正逢年华绚丽;有多少人打此路过顿悟无常的如影随形,而放弃作恶的孽欲,让人间多一份美好,少一份邪恶。
记得有人问过我,老时有什么打算?答:“带上相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在路上欣赏美丽的微笑,看看那些加深的皱纹,然后立于文字,终去时,留于尘世,证明来过。”
即可上路,随心随性。蜷缩一隅的生命走出去,开阔思想,心态与方式变化了,许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在路上,历经美好;在心里,深耕感恩;在旅途,欣赏美景。我这样想的时候,阿姨已经出院了。一个28岁的女人又躺在她躺过的地方,白血病已确诊。昂贵的医疗和骨髓移植费用,使这位年轻的妈妈和家人决定放弃治疗,世上最残酷的事莫过如此!
趁着可以走得动,趁着有人作伴,穿过满是鲜花的山岗,穿过生命散发的芬芳。“旅途中遇到的人,他们在与你航迹交错的瞬间,改变,点化、充盈你的人生。”即使前路多险滩,也要想法让自己的头脑丰富、充盈。终了时,我们是富有的,快乐的。给无奈以漠视,还我们随遇而安。我一遍遍的回放着侃侃的《穿过生命散发的芬芳》萦绕脑际,明澈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