颓圮的破庙,砖砌石垒的课桌。
一张张幼嫩稚气的小脸,正拔了脖子,伸出视线,捕捉着老师那威风凛凛的提问,像一群春天里要下水的激动的小鹅。
“同学们,人,用什么呼吸呢?”老师悠长的调子一颤三抖地穿过并无遮蔽的窗洞。
“用肝!用肝!”一个瘦小的女生高高的举起手臂,兴奋地呼喊着。
“混账,你拿自己的脑袋呼吸一下,好不好,不化魂儿!”一旦自然老师的厚嘴唇闭住桀骜不驯的牙齿时,教室里便沉寂得像一块冷铁了。
当然,这个女孩并不是一无所长哦!有一次的作文课,老师让学生们形容一下十字街上的细柳树,只有这个小傻瓜用了“美妙女的腰肢”来比喻。在黑白电视还不知藏身于哪朵梦乡的时代,一个三年级的小孩子,竟然找到了这么漂亮妩媚的词汇,无疑是件惊奇的事。于是,小傻瓜立即得到了班主任的厚爱,从一介平民提擢成了两道横杠的中队长,好不得意非凡啊。从此,这个胡诌八扯的瘦小女孩就与文学结了缘。我就是主人公,说出来多少有点害羞。
激情燃烧的大学岁月,给了我一个涵养文学底蕴的平台。那些优秀的文字和浩瀚的思想,种植着骨髓,润泽着灵魂,莹洁着情感。我徜徉其中,像一个贪婪幸福的小仓鼠,将阳光修炼的食粮搬运进自己的库房。
参加工作的第一年,一篇《不落的太阳》发表在了《沧州晚报》上。爆发的愉悦是纵马驰骋,快意江湖式的疯狂。我举着报纸,像举着一面胜利的旗帜,从办公室的东边毙到西边,从办公室的西边又叫嚣到东边,全世界的人都在梦游,连房子也在走。领了稿费,买了一筐橘子分给大家吃,听着“啧啧”的赞叹,每一个汗毛孔里都淌着蜜汁。再后来,俺就成了小镇“名枪”,谁求就帮谁忙;写过婚礼致辞,银行做过演讲;替领导做过假象,大小局面混场;一石激起千浪,川流不息陋巷啊!我的文学之梦便破土而起,争高直指了。
当《又是一年明月夜》,端端正正秀丽在《燕赵都市报》的页面上时,突然,我有了一种绝望,在枝枝节节的延伸,企图覆盖原本的葱荣峻茂。他,来了,穿着皮夹克,梳着油头。女人高不成,低不就的结局就是恐慌着,并失去了自主的选择。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在一个凉透筋骨的日子里,带着家人沉淀太久的夙愿,我仓促完成了一个关于围城的故事。槐花已飘过了生动的清香,我放弃所有的飞翔,冰封了正在攀援的梦想,实实在在编辑着碌碌的日子。偶尔提起自己曾有的骄傲,他会鄙夷地说:“就这种破文章,谁写不出来呢?”仿佛是庄严的圣殿遭到了屠夫的玷染,往往就怒不可遏地操枪动剑,折腾个人仰马翻,最终听见杨花堕地,时光碎裂,两颗不投合的心泊着各自的涟漪荡向远方,有伤,没有痛。那几年,我的文学阵地,一片盐碱。
08年,一个秋光盛开的日子,邻居漠北狼的一部《兵王》颠覆了寂寞蛰伏的小城。网络写手鲜活着人们的感官,似乎是触动了敏感的空间,全国各地云集的粉丝,如层层叠叠的雪浪推涌着这个霸气而略带沧桑的名字。我的心历了一次暴动的劫,仿佛是嫉妒了,那简直是一定的。同他父亲聊天时,才知道漠北狼生命里的挫折,热爱里的执着,误解里的不辍,然后,才有了圆梦的时刻。于是,我的惭愧被榨了出来,重新挂上月亮,修护那个还不曾离弃的梦。
写字台上,《兵王》红色的封皮散发着炽热的诱惑,他签的名字很帅,一如他冷峻不俗的容颜。我决定以蝴蝶的姿态前行,不管前面有没有沧海的横亘阻拦。
渐渐的,行走于网络,读山外的青山,阅楼外的高楼,一边学习,一边交流。作品很快得到了认可,名字也如墨落宣纸,四围泅洇。一扇窗子闭合,一扇门却打开了,命运是公平的。我写诗歌,写散文,写所有存在的可感可触的哀乐。当一些小小的惊喜撞进心扉,便有了尘埃里花落,尘埃里花开的千般思量,万端感慨。
尽管,梦想的温度在高处;尽管,我还是清冷里眺望的鸟雀,但我不会停止歌唱,追求,将是永远的光。一支笔可以吐出人生的百味杂陈,该是多么神奇美丽的事情啊!
道路不止,奋斗不息,梦不会永远是梦。
后记:为化成萤破苍苔,纵落轻囊不可哀。心存一点光明计,入夜开出袖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