钿车罗帕,相逢处,自有暗尘随马。
——题记
那一日,你从我身旁走过,一颦一笑,便在我荒凉的背景里扎根,我的红尘从此只为你烽烟滚滚。
那一日,你留下了浅眉低唇,像一朵被月光惊醒的睡莲,在我寂寞的夜色里落痕,我的万千讴歌从此只为你认真。
那一日,你敲开了我藏青色的城门,似水柔情,便在我的视野里走得很深很深,我的喧嚣便只为你掷地有声。
我站在你身后的尘烟里,像在岁月的浪潮里漂流的一苇扁舟,像在摩肩接踵的人海里微不足道的一滴渺茫。我终于是无奈地湮没在你美丽的烟花里,无声无息。那一泓春水多情,收拾我黯然神伤的瓣身,载走我的一厢情愿,留下了满地的缥缈的眼神。
多年后,我牵瘦马再次路过这座春城的黄昏,回忆里的你,丰盈的身影,在梨花的滴零声里渐渐清晰,仿佛一切的过往,就在昨日黄花的脉络中熠熠生辉。
一世对于你我太长,一面对于你我又太短。那锦帘东风怕已不再年轻,岁月的霜色也爬上了你我的双眉。那多情的眼神却不曾苍老,那妩媚的衣衫依旧徜徉在我的脑海里,不曾褪去。我时常想,我愿为你做那积累岁月的柴薪,潮湿到干燥,再到潮湿,为了等你,安之若素。我时常想,我愿为你做那璀烈的松明,燃尽寂寞,燃烧因果,为了见你,宁可与时间共焚。我时常想,我是那流水,你是那梨花,在最凄美的时刻遇到你,我的整座春秋便已注定波澜起伏。
(一)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数不清多少个落雪的黄昏我饮下悲凉的回忆,数不清多少个下雨的清晨我兀自徘徊在冷清的窗前,数不清多少个寒风的夜晚我抱着淌泪的枕头不能入睡。梧桐树的年轮,褶皱之间,诉说了等待的久远,我用泪水浇灌,用思念做犁,那未耕的稻田,丰收了一季又一季的未亡人。冷冽的河水,绕过两岸啼不住的猿声,却绕不过彷徨的脚印,那是瞭望的碑文,是整扇云朵最多情的负载。三月又至,烟花易冷,痴心的烛火,愿充当那凿壁而来的光明,洒在凄冷的衾被,洒在喝醉的酒杯,洒在泛尘的宣纸,洒在多年未翻阅的诗文。
(二)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远走的是不曾拥有的背景,驻守的是在某个梦境再次邂逅的幻影。我,就是那不再远行的诗人,为你逃离滚滚红尘,为你倾尽一生诗意,为你的姓氏作序,为你活过喧嚣的年份。一幅墨画,山水田园,沉鱼落雁,怎敌你眉间一颗朱砂。我整理宿命的悲,收拾轮回的痛,任桐花拍打我记忆的柜匣,只为取出你从我心上走过的刹那芳华。我流离失所的船只,在有风的港口搁浅,习惯了追逐灯塔的漂泊,习惯了寻觅你遗留在世外古道的体香,也习惯了为你收藏漫天雪瓣,遍野寒梅。你可知,我执笔天涯,只因你回眸一笑的樱唇,你可知,我逃离风尘,只因你走入马车时的姗姗衣袂,你可知,你就是我遇到的烟花明月,装饰了我一盏盏的离愁,叫醒了我伫立在门后的孤单。
(三)似带如丝柳,团酥握雪花。帘卷玉钩斜。九衢尘欲暮,逐香车。
华丽的步辇,如那无边无垠的沙漠,荒凉从背后一阵阵袭来,让我的脉搏奏不齐左心室的颤音。我掌纹里的痣点,脱颖而出的笔吻,在我心里勾勒出人世间的情愁爱恨。人生如若初见那般明媚,苍老的容颜为谁,为谁背上岁月的惩罪,为谁打起火充当太阳下的艺人,又为谁在悲伤的起点和终点之间一遍一遍地沉沦。一径春水向东,瞭望的脚印直指彼岸那泓溪流,那用眼泪埋葬的井口,融化了冰冻的春的笑容,而我还在风花月夜的里面焚香祭奠那次动人心弦的邂逅。
(四)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巷雨丝丝沥沥,打伞的女子,从烟雨朦胧里走来,仿佛这就是人间最凝重的美,最浪漫的凄凉。我扛起满身的向往,踏入雨水拍打的河流,为了酿酒,为了收获,更为了在下个季节不再流浪,能够驻守你投射下的那幢多情的神色。我是那装满淡水的口袋,在陆地上行走,穿越你繁华的城镇,度过喧嚣的街头,只想寻得一缕清风,翻越这场因果的枷锁。那剑上的寒芒,从树梢射下一片雪叶,我的心皈依在生死挈阔的断桥,愿那长风载着我的思念奔波进你眉目里的那圈涟漪,然后在湖光潋滟的镜面兀自消陨。
回忆里的你,仍在回忆里驰骋,我化身石头等在你路过的梧桐树下,以求触摸你斜晖下的剪影和你藏在星辰里的呓语。
回忆里的你,还在回忆里年轻,我的容颜易碎,我捡不起自己遗落在泥土里的年华,思念唯有凝固在琥珀滴落的瞬间,以求不去丢失柳暗花明的背景里你路过的流水人家。
梨花雨落,流水多情。我愿载起有关你的红尘,徒步走入我孤独的行程。